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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給我講《雪孩子》的故事,因為生長在溫暖的廣州,我沒有看見過真正的雪。每到冬天,我都盼望著下雪,希望看到白茫茫的雪地,希望能遇到故事里的雪孩子。
今年冬天,媽媽說:“我?guī)闳フ业窖┖⒆影伞!庇谑牵覀儊淼搅擞颀堁┥健淼窖┥缴希矍笆且黄瑥奈匆娺^的白茫茫,我驚呆了,白白的,這就是雪嗎?遠處已經(jīng)有幾個小朋友在雪地上打滾,不時發(fā)出歡笑聲。我迫不及待地跟媽媽說:“我也要在雪地上打滾。”得到媽媽的同意后,我坐在雪地上,用屁股滑下了小山坡,手指不小心碰到雪地,冰冰涼的,好冷啊!原來,這就是雪呀!
完了許久,有點累了,我才想起,雪孩子呢?我怎么沒有見到他?我著急地問媽媽,媽媽說:“就在雪地上呀!”爸爸在旁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堆了好多雪,對我大喊:“寶貝,快來堆雪人!”于是,我跟爸爸一起用旁邊的雪堆起了雪人,我就負責(zé)滾雪球做雪人的腦袋,然后用小石子做成雪人的眼睛和鼻子,媽媽用個廢棄的飲料罐做成了雪人的帽子。一會功夫,雪人做好了,一個戴著紅帽子的小雪人,就像小時候媽媽給我讀的故事里的雪孩子。
這就是雪孩子,我終于見到了他。
因為在MSN上聊過很多次,所以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陌生。沿著有著厚厚積雪的森林小徑,沈依玫向我講述了發(fā)生在荷蘭的這段讓她充滿苦惱的異國戀情。以下是我對沈依玫的故事的整理,因為可以理解的原因,我隱去了沈依玫的真實姓名。
1
我和荷蘭男友漢斯的交往是從1999年春天開始的,那時候我24歲,在上海浦東一家外商獨資的服裝公司當(dāng)翻譯。這個年齡是戀愛的黃金季節(jié),來自蘇州、容貌清秀的我自然不缺少追求者。但我對身邊的那些看上去很精致的男孩子沒有太大的興趣,我喜歡的男人是沉穩(wěn)粗獷的。
認識漢斯以前,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和一個外國人戀愛結(jié)婚,但1999年春天,當(dāng)我在陸家嘴的一間很有情調(diào)的酒吧里第一次見到漢斯以后,一切都改變了。
那天去酒吧是陪一個德國的客戶。我對那個紅鼻子的德國人沒有什么好印象,但他是我們的大客戶,正在同我們談一單很大的生意,老板讓我一定要小心侍候。
在酒吧我的心情并不好,職場的無奈讓我有感到有些郁悶。在德國人一杯接一杯喝啤酒的時候,我看到了漢斯。他顯然認識這個德國人,端著酒杯就過來了。
他個子很高,穿一件鐵銹紅的長袖T恤,米色休閑褲。當(dāng)他用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著我,微笑著用帶有絲絲磁性的聲音對我說出“Nice to meet you”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中忽然有電流通過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漢斯對我的印象也非常好,酒吧認識以后,他要了我的電話,第二天我還沒下班,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約我吃飯。
交往中我了解到,漢斯是荷蘭人,現(xiàn)在荷蘭一家跨國公司駐上海分公司工作,學(xué)經(jīng)濟的他畢業(yè)于阿姆斯特丹大學(xué)。
漢斯已經(jīng)40歲了,一米八幾的個子,穿上西服的時候,是我想象中的紳士的樣子。漢斯確實很有紳士風(fēng)度,這些風(fēng)度體現(xiàn)在很多的細節(jié)上面,比如走路的時候讓你走在安全的一側(cè),進門的時候像門僮一樣為你拉門,散步的時候記得替你拿一件厚一點的外衣。所有這一切他做得都是那么的自然,仿佛是從小就做慣了的事情,這種來自歐洲男人的細致和優(yōu)雅一點點地感動著我。
漢斯在荷蘭有妻子,還有一個8歲的女兒。漢斯非常喜歡他的女兒,錢包里放著他女兒在霍肯豪夫郁金香公園拍的照片,沒事就拿出來看。
這樣的男人按理說是應(yīng)該遠離的。起初我也逃避過,比如不接他的電話,不赴他的約會,甚至換了一個公寓,讓他找不到我。但這一切方法最終都失敗了。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一看到他那雙深情的眼睛,我就感到不能呼吸,我完全被漢斯的魅力征服了。而且,和漢斯在一起時的那種輕松快樂的氛圍也讓我很難割舍。漢斯是一個有著很多愛好的人,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駕車出游、釣魚、打高爾夫球,他把我?guī)нM了一種我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生活里,我不再是公司里那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職業(yè)機器人。
在和漢斯的相處中,他雖然不斷地向我表達著愛意,卻從來沒有侵犯過我,這一點也讓我對他很敬重,因為在我的印象中,老外在這方面是很開放的,只要喜歡就可以,沒有責(zé)任之說。
但這樣的愛情畢竟是不道德的,和漢斯相處的時候,每每想到那個遠在荷蘭的異國女人,我的心中便充滿了不安。
漢斯的經(jīng)濟條件在荷蘭人當(dāng)中只是中等,而我當(dāng)時在上海的月薪已達到一萬,在經(jīng)濟上我從來沒有占過他的便宜,這一點讓我很欣慰,因為我不是那種傍大款老外的人,我只是不幸愛上了一個有家庭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個外國人。
2000年夏天,漢斯結(jié)束了在上海的工作回到荷蘭,我們的這份不現(xiàn)實的戀情本來可以就此結(jié)束,但漢斯卻不愿意放棄。臨行的那天,在浦東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他緊緊擁抱著我,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淚珠,用英文說:“小玫,我一定要創(chuàng)造條件和你在一起,我要和我的妻子離婚,雖然在荷蘭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2
漢斯回國以后,幾乎每天都給我打國際長途,我下班了他就在MSN上同我視頻。荷蘭和中國的時差夏天的時候是6個小時,冬天是7個小時,而他總能算好我的上下班時間。更為可貴的是,每天早上7點鐘,我總能準(zhǔn)時接到他的morning call,那個時候是他的午夜時分。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生活在崇尚自由和獨立的西方國度里的中年男人,能夠日復(fù)一日地這樣做,我無法不感動,無法認為他這是在做戲。
和漢斯交往一開始我是瞞著父母的,一直生活在校園中的他們是無法接受女兒有一個外國男友并且這個男人還沒有離婚這個事實的。但是到2001年年初,他們還是知道了。一開始他們非常生氣,要我立即同漢斯斷絕往來,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女兒。后來漢斯來了一趟中國,并和我一起去了蘇州。我父母見漢斯彬彬有禮,對我又特別好,最后也就不再堅持了,只提出漢斯必須解決他自己的婚姻問題,他們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做第三者。
漢斯的婚姻最終在2001年夏天結(jié)束了,我當(dāng)時不知道這中間到底有多大的麻煩,只知道漢斯為此付出了很多。他對我說:“小玫,我已經(jīng)破產(chǎn)了,現(xiàn)在一無所有,你還愛我嗎?”
一個男人為你飽經(jīng)滄桑,你怎么不愛他傷痕累累的面容?我激動地說:“漢斯,我愛你,我要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這個天涯海角就是荷蘭。2001年10月,漢斯開始為我申請MVV簽證。漢斯是以partner的身份為我申請簽證的,中間曾經(jīng)遇到了很多麻煩,但最終,我還是于2002年6月順利拿到了簽證。
拿到簽證以后我立即辭去了這份收入很好的工作,匆匆回了一趟蘇州,然后,就帶著父母的叮嚀和滿懷的希望在浦東國際機場登上了直飛阿姆斯特丹的國際航班。
飛機在阿姆斯特丹上空緩緩下降的時候,看著城市下方大片的綠地和紅色的房子,我的心中一陣激動,這就是美麗的歐洲了,這就是漢斯生活的國家了。對美好未來的種種憧憬讓我興奮不已。
漢斯捧著一大束嬌艷的紅玫瑰在史希夫霍爾國際機場的到達大廳迎接我,將近一年沒見面,他還是那樣偉岸、英俊。
從機場坐火車到中央火車站,再從火車站坐地鐵,漢斯告訴我他租的公寓在阿姆斯特丹的東邊,靠著運河,風(fēng)景很好。
其實不和諧在到達漢斯的住所的時候就表現(xiàn)出來了。漢斯租的公寓是四樓也就是頂樓的一個小間,相當(dāng)于國內(nèi)的一室一廳的房子吧,但臥室非常小,連一張雙人床都放不下,只能放一張比單人床大點的床墊。上樓的時候我也不太適應(yīng),窄窄陰暗的木樓梯,像老上海弄堂房子的閣樓。漢斯說荷蘭的房子都是這樣,門很小,不過窗戶很大,運大件的東西都是通過窗戶,樓頂有吊環(huán),很方便。
房間倒是非常明亮,巨大的窗戶再加上窗外美麗的風(fēng)景和桌上鮮艷的紅玫瑰,還有經(jīng)年的相思,都讓這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第一夜變得蕩氣回腸。
接下來的一個月是快樂無邊的。漢斯向公司休年假,陪我玩遍了阿姆斯特丹,風(fēng)車、運河、博物館、紅燈區(qū),異域文化讓我眼花繚亂。由于緯度比較高,這時候的荷蘭要到晚上11點多鐘天才會黑下來,而早上4點多鐘,天又亮了,我覺得這許許多多陽光明媚的日子都是為我和漢斯的愛情而生的。7月初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去了一趟德國南部的巴伐利亞州,在美麗的阿爾卑斯山上住了好幾天。
從德國回來以后,我們的生活開始歸于平淡。這時候我也了解到了漢斯在荷蘭的真實生活。他在公司的職位屬于中等,收入一般。因為有這些年的積累,本來他在經(jīng)濟上還是比較寬裕的。但離婚讓他失去了這一切。在荷蘭的法律里,提出離婚的男人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他的妻子、女兒目前生活在離阿姆斯特丹市區(qū)不遠的一個小鎮(zhèn)上,那是漢斯以前的家,一個帶花園的獨立的小木屋。房子、車子都給了他的前妻,由于他前妻沒有再婚,他需要一直支付前妻的生活費,還有孩子的費用。如果他表現(xiàn)不好,她的前妻還可以申請剝奪他對孩子的探視權(quán)。所以漢斯現(xiàn)在經(jīng)濟很窘迫,只能租這間很小的房子住。
“在荷蘭,一個男人提出離婚就等于宣布自己破產(chǎn),所以我們對結(jié)婚和離婚都很慎重。小玫,為了你,我不后悔所做的一切,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且學(xué)會獨立。”這是那個夕陽的余暉照在運河上的傍晚,漢斯一臉真誠對我說的話。
我們開始討論今后的生活。我以為漢斯會提出來和我結(jié)婚,因為在我看來這是他讓我來這兒的真正原因。但漢斯沒有。雖然在荷蘭,partner擁有和配偶相同的權(quán)利,但這到底不是結(jié)婚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自尊又讓我無法開口向漢斯提出來。我只好把一切寄希望于時間。
漢斯說我可以選擇兩種生活方式,一種是找一所學(xué)校申請讀書,另一種是找一份工作。考慮到找工作比較難,而且我也很想趁這個機會再學(xué)點東西,最后我決定去讀教育學(xué)碩士學(xué)位。申請很快就成功了,但在學(xué)費問題上,我和漢斯卻發(fā)生了第一次爭執(zhí)。
我不是一個物質(zhì)女孩,特別是在漢斯為了我弄得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我更不能挑剔。其實在我決定來荷蘭和漢斯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心里將自己的經(jīng)濟和他的合在一起了。這次來荷蘭,我將自己的積蓄換成歐元存在國際銀行卡上,就是打算用它和漢斯一起開始新生活的。
但漢斯在經(jīng)濟上親兄弟明算賬的態(tài)度還是讓我非常受不了。“你可以住在我的房子里,房租由我來付,生活費也可以由我負擔(dān),但你要學(xué)會節(jié)約。至于你的學(xué)費,我認為應(yīng)該你自己付,而且你有這個能力。”漢斯還是用那種富有磁性的聲音對我說話,但我聽上去卻覺得特別刺耳。我所盼望的家庭生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呀。
但我又不能向漢斯說什么,因為他在說這一切的時候,顯得特別坦誠,而且在他的文化里,他這樣做是非常正常的,一點也沒有傷害我。
結(jié)果是我自己付了學(xué)費,而且不敢在漢斯面前表現(xiàn)出一點點的不快,我怕他會由此認為我是一個想在經(jīng)濟上占他便宜的人。
3
9月份,我順利去大學(xué)讀書,忙碌的校園生活讓我和漢斯的生活歸于平靜。一起上課的中國同學(xué)聽說我和荷蘭男朋友住在一起,并且他愿意幫我付房租和生活費,心里都很羨慕。我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在異國他鄉(xiāng),在不同的文化當(dāng)中生活。
班上的女同學(xué)也有陸續(xù)交到荷蘭男朋友的,她們的男朋友一般只是周末的時候到她們那兒過夜,平時不負擔(dān)她們的房租和生活費,盡管她們的男朋友當(dāng)中不乏收入不錯的。但這又不代表他們不愛自己的女友,在荷蘭人的文化里,獨立是涵蓋在很多方面的,包括戀人、partner和配偶之間。
相比較而言,漢斯可能是他們當(dāng)中做得比較好的了。
我知道漢斯是真心愛我的,平時在生活上,他對我也非常照顧,這些需要在細微處體現(xiàn)的東西,作為女人,我都能一一感知。
但矛盾還是不斷地發(fā)生。
先是一些小事。漢斯很喜歡吃我做的中國菜,但對我做菜弄出的油煙卻很反感。荷蘭房子的廚房里沒有抽油煙機,盡管我每次做飯都將廚房的門打開,冬天的時候還弄得我很冷,但漢斯還是認為油煙太重了,說我將廚房弄得很臟。我當(dāng)然要反駁,可這種爭論常常一弄就升級成為他對中國的不滿和我對荷蘭的不滿。雖然每次都是漢斯最后讓步,我還是覺得很委屈。
荷蘭的水電費很貴,漢斯平時總是叮囑我要節(jié)約用水用電,我聽了覺得有些反感,覺得他好像變成了我從前很討厭的那種上海小男人了。有時候我洗澡時間長了點,其實也就半小時,漢斯就會敲浴室的門,提醒我時間太長了。還有煲湯,漢斯見我每次將煤氣開兩三個小時,就心疼得不得了。我在國內(nèi)也不算是一個很浪費的女孩子,但現(xiàn)在竟然要在用水用電用氣上小心翼翼,這也太讓人難受了。我國內(nèi)的朋友還以為我現(xiàn)在正在這兒里享受著高檔的物質(zhì)生活呢,哪里會想到我連洗澡都不能盡興。
我對自己的異國生活開始有一點后悔了。
盡管漢斯不斷地要求我節(jié)約,買菜也讓我多走點路到土耳其人開的店里去買,為的是便宜點,但他對前妻和孩子卻很大方。他每周都去以前的家中看望她們,每次都要到商場去給他女兒買價格不菲的衣服、玩具、食品。我當(dāng)然不反對他做這一切,我只是希望他不要總是去買那些名牌,超市和土耳其人的店里面,有時候也有挺好的東西,價格又很公道。但漢斯從來都不聽我的意見,而且還覺得涉了他的自由。
還有他的前妻,漢斯每個月都要幫她付大量的賬單,從食物到保險到旅游費用,漢斯的錢大部分都花到她身上去了。有時候我心里很不甘,他的前妻住著比我們好的房子,開著比我們好的車,我們卻要無條件地去付她的各種賬單,真是讓人郁悶。和一個有前妻的荷蘭男人生活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漢斯開始鼓勵我周末出去打點零工,可打工的日子并不好受。一開始我去中餐館做廚房工,又臟又累不說,那些溫州老板還經(jīng)常欺侮人,工錢給得很低,有時候還想占女孩子一點便宜。我也去送過廣告,推個自行車,將一大撂廣告在小區(qū)里一家一家地送,有一次過鐵道的時候,車子平衡沒掌握好,一下子跌倒在路中間,要不是旁邊一個善良的黑人男孩過來幫我,我連車都扶不起來。在我打的工里面,最好的大概就是幫一對荷蘭夫婦在露天市場擺攤賣衣服了,可那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感覺也非常不好(荷蘭的天氣幾乎每天都會下一會兒雨)。我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心里覺得特別委屈,在國內(nèi)我算是個高級白領(lǐng),在高檔寫字樓里辦公,下班了可以隨便逛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買什么衣服就買什么衣服,生活得很輕松。可到了這兒,每天出門我都要將中午的飯帶好,根本不敢隨便在外面買東西吃,衣服更是舍不得買,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下降了很多。
最讓我覺得心里不平衡的是,如果我這樣省吃儉用,是為了和漢斯一起掙錢買房,共同建設(shè)一個家,我的心里又會快樂很多。可現(xiàn)實的情況是,我在這兒省吃儉用,節(jié)約每一分歐幣,漢斯的前妻卻理所當(dāng)然地花他大筆的錢。漢斯口口聲聲地說他愛我,我也知道他對我的愛是真實的,可這樣的愛為什么給我的感覺是如此的別扭呢?
4
和漢斯發(fā)生較大的沖突是在2003年5月,那時候我正在準(zhǔn)備自己的碩士論文,漢斯卻提出來要和我生個孩子。我當(dāng)時腦子一下子蒙了:這個男人不向我求婚,卻讓我?guī)退鷤€孩子。
我知道這又是來自文化上的沖突,但心里還是覺得堵得慌。我好脾氣地對漢斯說:“我還在念書呢,怎么能夠生孩子?”漢斯不解地看著我,說:“只要是成年人,任何時候都可以生孩子呀,這和讀不讀書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好接著說:“這時候生孩子誰照顧我呢?”漢斯回答得更是一臉輕松:“生孩子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醫(yī)生、助產(chǎn)士會讓你很安全很順利的,根本不需要特別照顧呀。”這時候,我才真的有了秀才遇到兵的感覺,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他我們沒有錢生養(yǎng)孩子,他會覺得更不可思議,因為在這個高福利的國家,生養(yǎng)一個孩子實在不需要當(dāng)事人花費額外的錢。我忍無可忍,終于對他喊出了壓在我心頭將近一年的憤怒:“結(jié)婚生子,你為什么不先考慮和我結(jié)婚?我們中國人都是先結(jié)婚后生孩子的!”
漢斯對我的憤怒覺得很意外。他委屈地說:“小玫,你怎么啦?我愛你,我愿意和你一起生活,我愿意讓你做我的partner,我希望和你一起生個寶寶,這還不夠嗎?你為什么一定要逼著我結(jié)婚?我是荷蘭人,我有自己的習(xí)慣和思維,你為什么要改變我?我們在一起生活,有一個混血天使,這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嗎?”
漢斯的話讓我無言以對。我也知道,荷蘭人對結(jié)婚是很慎重的,許多家庭在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男女之間卻依然是partner的關(guān)系,這個國家保障partner的權(quán)利,所以許多人認為這樣做更簡單一些。對一個荷蘭男人來說,如果他愿意讓自己的partner為他生個孩子,那也是他非常愛她的表現(xiàn)。但是,這一切卻讓我覺得非常的困惑,我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怪圈,感覺自己好像成了漢斯的情人。
因為我很愛漢斯,同時也知道他非常在乎我,最終我還是為愛屈服,于2004年4月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兒子的到來讓漢斯非常快樂,這時候我們已經(jīng)重新租了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孩子出生前我提出讓我的父母來荷蘭照顧我,漢斯一開始覺得沒有必要,后來怕我傷心,還是同意了,并很快替我父母辦好了簽證。
孩子出世后一個星期,我的父母到了阿姆斯特丹。這時候又發(fā)生了一件讓我很不開心的事情。我提出讓我的父母就住在家中,漢斯卻堅持為他們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并且表示房租需要我來支付。在中國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可漢斯卻做得理直氣壯,在他的眼里,他愛我,但并不意味著他有義務(wù)為我的父母付賬單。
父母對我和漢斯的所謂婚姻狀況也很費解,我知道他們心里非常難受,但我又沒有辦法向他們保證漢斯會同我結(jié)婚。我心里很清楚,也許漢斯一輩子都不可能和我結(jié)婚,雖然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好在孩子非常可愛,這多少洗去了父母心頭的一些不安。漢斯后來又出錢請我父母到巴黎、羅馬、巴塞羅那玩了一趟,這次的旅行費用遠遠超過了我父母在這兒租房的房租,所以我又很難說漢斯是一個非常摳門的人。
現(xiàn)在,我的孩子已經(jīng)快一歲了。因為生孩子,我碩士畢業(yè)以后沒有繼續(xù)申請博士,現(xiàn)在基本上成了一個家庭主婦,在家相夫教子。漢斯對我和孩子也很照顧,但我們的經(jīng)濟狀況一直不好,漢斯還是要把主要的收入用于支付他前妻和女兒的生活費,前不久他還貸款給他前妻子買了一輛新的寶馬車。
平時和女兒聊天時間太少,暑假里,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和孩子每天至少聊天半小時。
“寶貝,老媽和你聊聊天,好嗎?”
“不要。”
“為什么啊?”
“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呀,你出去吧!哼,不然我出去!我喜歡一個人待著,不和你聊天。”女兒半開玩笑似地將我拒之門外,并關(guān)上了房門。
十四歲的女兒,漸入青春期的孩子,她的拒絕并不表明她真的不能接受我,而是她的心性已漸獨立,并在下意識里把我歸為“教育她的人”。沒有人喜歡被教育。
我另辟蹊徑。記得多年前,幫女兒捏揉足部近視區(qū),她很喜歡。 “我給你捏捏腳啊?”女兒果然中計,欣然伸出了雙腳。我用楊奕老師的兒童足部按摩法,慢慢搓揉著女兒的腳,轉(zhuǎn)動著腳腕,捏揉著每個腳趾……似乎不經(jīng)意地和她說起某位老師。于是,女兒馬上興奮地惟妙惟肖地學(xué)起他上課的樣子……聊老師,聊同學(xué)——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我也早已停下了捏揉的手。
就這樣,暑假的每一天,我都以“揉腳”作為“掩護”,拉開我蓄謀的“聊天”帷幕。女兒笑著說,“哼,你真狡猾,上你當(dāng)了!”但她已經(jīng)不再拒絕和我“聊天”了。
——如果你拒絕溝通,那么我就以非溝通的理由走近你,讓你在“放松警惕”時關(guān)注你,傾聽你。
——我在乎的不是你身邊的人與事,而是你內(nèi)心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我想讓你知道,媽媽愛你,愛聆聽你細微的思緒,做你最好的朋友。
二
我?guī)状伟l(fā)現(xiàn),女兒正在和同學(xué)Q聊,但一俟我走近,她就迅疾關(guān)閉窗口。我看過她的聊天記錄,有和同學(xué)聊QQ小游戲的,也有關(guān)于作業(yè)的……她隱蔽的其實不是內(nèi)容,而是對我的本能拒絕,不允許我進入她的世界。
我想嘗試著開啟這個世界。
一日,我在和友人Q聊,女兒進來拿書。她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電腦一眼。
“是新華阿姨呢,你來看看我們的話題啊!”她迅速來到電腦前,好奇地看著我們的對話窗口。我們正在聊自己在淘寶購物的心得。
“啊,老媽,你打字速度真快……嗯,對,我也同意給孩子買禮物是很重要的……耶,你的文筆不錯哎,這么美的句子……”
女兒煞有介事地在旁評價著。
“好,崇拜我吧,以后歡迎你常來觀摩我Q聊!”
沒想到女兒也憋出句,“我也是打字又快,文筆又漂亮的,以后也歡迎你來學(xué)我Q聊!”
從那天以后,她再沒有出現(xiàn)過關(guān)QQ的迅疾反應(yīng)。我喜歡她對我不設(shè)防的樣子,唯有這樣,我才能知道她的模樣,才能真正陪她一起成長。
因為首先是朋友,孩子才會信任你、相信你,教育才可能是教育。
——如果你介意孩子進入你的世界,那么孩子的世界為什么要向你敞開呢?
——如果你自己心里有代溝,那么孩子的心里同樣也會有代溝,因為這是你“告訴”她的。
三
女兒最近迷上了看書。確切地說,是同齡的一群女孩子都迷上了看書,封面上是動漫的少男少女。這是家長們不允許的,所以她們總是偷偷地傳遞著,交換著,閱讀著,并體會著這種隱秘的“地下”交流的快樂。
我是禁止還是放任呢?我想關(guān)注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因為很多媽媽們的禁止令,于是女孩子們便相邀去圖書館或新華書店,避開家長的眼睛,繼續(xù)閱讀。女兒說,“XXX真可憐,離開圖書館時,眼睛都紅了,因為她不敢把書借回家,她媽媽要發(fā)火的,你不會的吧!”
我突然明白,禁止的只是她如何聰明地躲開你的視線,但同時躲開的也是她對你的信任與依戀,她將從此孤獨前行。
我決定閱讀她們迷戀的書。
文字很優(yōu)美,憂傷中帶著對校園的調(diào)侃。來自校園生活的愛情故事,沒有煙火的沾染,帶著小小的任性與傲氣……孩子們喜歡這些書,因為這些文字恰到好處地撫慰了她們的心:它替她們表達了對學(xué)習(xí)沉重的不滿與反抗,描繪了對愛情朦朧的向往,宣泄了對老師和家長的逆反……
也許,任何存在都有它合理的緣由。
原本我想“動之以情,曉之于理”地說服女兒這些書百無一看,但當(dāng)我翻完多本書后,我不想去說服她了。很多家長認為,孩子閱讀這類書是浪費時間。在我們心里,純美文小說是瓊漿,這類動漫小說是糟粕,然而,會不會在孩子心里卻有著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與需要呢?
我們都曾這樣長大,很多大人眼里的錯誤其實并沒有讓我們迷失方向。比如暗戀鄰桌的一個男孩子,多年后,那是一抹經(jīng)過歲月發(fā)酵后的美麗;比如偷偷拿著家里的糧票去換地攤上的小零食,多年后,那是童年懵懂而微甜的回憶……
也許,很多時候,對待孩子,我們只需要等待,而不是判定與斷喝。
我們常常想多了,也想偏了。
我的學(xué)生就喜歡這樣子跟我“作對”,經(jīng)常讓我措手不及。而我,反而更愛他們,更愛我們共有的課堂了。由此我也反思了一下:老師的設(shè)問一定要難易適度。我們提倡“讓學(xué)生跳一跳,摘得到”,如果老師提的問題太難了,學(xué)生怎么跳都摘不到果實,那么老師的設(shè)問就是無效的。
真開心
今天,我們上《識字2》,課文內(nèi)容跟《三字經(jīng)》差不多。我先讓學(xué)生初讀課文,然后我范讀給學(xué)生聽,再讓學(xué)生圈生字,再讓學(xué)生反復(fù)讀。讀完之后,我通過課件出示第一句“小朋友,正年少,尊長輩,懂禮貌”,讓同學(xué)們讀一遍,思考有不有不理解的地方,如果不理解提出來大家一起討論。同學(xué)們都說理解了。我說“老師有一句不理解,那就是正年少三個字,誰能幫幫老師呢?”有一位同學(xué)自告奮勇地站起來說:“老師,我來幫你,正年少的意思就是正月初一大過年的要少吃一點”。我的天啊,居然這樣子解釋,同學(xué)們都笑了,我笑沒露齒,連連說:“誰有不同的理解,說出來與大家分享好嗎?”
我的學(xué)生個個都是快樂小天使。
最后一課
看到電視里“打工仔返鄉(xiāng)”的節(jié)目,內(nèi)心有點痛。我們一年級五班就有很多家長在外省打工。不過也為孩子們高興:終于可以與父母團聚了。
明天是一年度最后一天課,我僅一節(jié)語文課,無論如何都不上復(fù)習(xí)課了。我要陪孩子們做一張賀卡,教他們在賀卡上寫“爸爸、媽媽,我愛你們。祝你們新年快樂!”,再寫上“您的兒子(女兒)某某某”。要求孩子們把字寫工整,把自己的名字寫漂亮,配上想畫的圖畫。賀卡做好后,讓孩子們放進語文書里藏著,等遠方的爸爸媽媽回到家,親手送給離別已久的父母親,以表達自己的心意。我想,從千里迢迢、一路勞頓歸來的父母親看到自己的寶貝親手做的賀卡,親筆寫的祝福語,一定會幸福得不得了,所有的疲憊都會消失殆盡。
我今天早晨起床后異常興奮,毫無困意。因為今天就要和新一屆的孩子見面了。據(jù)同事介紹說初三4班在初一、初二的時候非常穩(wěn)定,班風(fēng)正、學(xué)風(fēng)濃。由于特殊情況原來的班主任離開了這個集體,我想對于孩子們來說是一種打擊,對于我來說更增加了壓力,責(zé)任重大呀。但我相信自己能夠很快和大家融合在一起,讓4班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更相信所有的孩子能夠和我戮力同心共創(chuàng)輝煌。
首先感謝周俊瑤、楊威、朱露露三位女同學(xué),上午八點多到校后打掃教室,一直忙碌到十一點多,而滿臉塵土、渾身是汗的三個孩子毫無怨言,認認真真、一絲不茍的勞動,打掃完畢后,走進教室讓人感覺煥然一新,對于孩子的付出我會銘記肺腑的。謝謝你們!
下午,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整個下午,我始終和在大家一起,給我的感覺這個班的孩子太好了,訓(xùn)練有素。雖然有遲到的,但有的孩子在遲到后不好意思的說老師我遲到了,我想這樣的孩子真令人稱贊,雖然遲到,但對老師的態(tài)度特別誠懇,所以我經(jīng)常對自己的學(xué)生說:我最欣賞尊重人的人!尊重才能營造和諧,在和諧的環(huán)境中生活與學(xué)習(xí)才會有滋有味、有聲有色。
對于一個普通的班級來說,有喜必有憂,有令人值得驕傲的地方,必然也有令人憂慮的地方,因此,看到可喜的一面的同時,我也看到了很多值得改進的地方,對于這些,我有心理準(zhǔn)備,也有應(yīng)對策略,因為每接手一個新的班級,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更何況是把優(yōu)生提走的情況下。
其實,一個問題就是一個課題,當(dāng)把問題當(dāng)成課題來研究,會發(fā)現(xiàn)工作并不是那么枯燥乏味,麻煩事兒也能讓生活多姿多彩,更何況還有這么多活潑可愛的孩子支持我、幫助我。
曾經(jīng)的輝煌已成過去,新的挑戰(zhàn)已在眼前。既然緣分讓我和4班的孩子們今天相識,我相信明天就會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