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劇場型政治和右翼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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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2016年7月，日本相繼舉行第24屆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和東京都知事選舉。一方面自民黨取得勝利，安倍政權更加穩固；另一方面在野黨的聯合行動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這兩場選舉活動是典型的“劇場型”選舉，顯示了日本政治與媒體的緊密關系。在選舉結束之后的日本政治中，東京及遍及全國的右翼勢力影響更加明顯。

關鍵詞：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東京都知事選舉；政策主張；右翼勢力；“劇場型”政治；安倍政權

日本政治選舉從21世紀初的“密室型”選舉變為“劇場型”選舉，媒體與政治的關系更加緊密。安倍內閣以媒體為中介，展示堅決推進“安倍經濟學”的決心，吸引人們的關注，以獲取選民的支持。

一、參議院選舉中各政黨的政策主張

舉行國會選舉前，日本各政黨發出“與選民的契約”，發表各自的政策主張，即“政權公約”。“政權公約”雖無法律效力，但作為政黨的政治承諾，為獲得選民信任并在選舉成功后履行諾言都具有積極作用。

（一）自民黨的選舉公約2016年7月，在第24屆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中，自民黨在選舉公約中提出要堅決貫徹“安倍經濟學”、不可半途而廢的方針，在選舉公約的宣傳冊上提出“將在這條道路上堅定地前進”。①在經濟社會領域，自民黨提出了一項重要承諾，即創造并加速實現經濟發展的良好環境。具體承諾內容包括：①增加110萬人的就業崗位，使就業率達到24年來的最高水平，年輕人的就業率、工資連續3年提高2％。②企業收益從2012年度的78．7兆日元提高到2016年度的99．5兆日元。中小企業繳稅比過去最高紀錄增加21兆日元，企業倒閉數量達到25年來的最低水平。③外國人赴日旅游人數創歷史新高，2020年達到4000萬人次。④建立“一億總活躍社會”②，實現GDP達到600兆日元的目標，提振地方經濟，建設防災強國。①在外交領域，自民黨提出要以世界為中心，調動日本的外交活動。在防衛領域，自民黨提出不斷強化日美同盟，加強與友好國家間的戰略性防衛合作，最終實現修改憲法。

（二）公明黨的政策主張公明黨在參議院選舉中提出“建設充滿希望的國家”的口號。首先，要增強經濟發展，重視中小企業和家庭經濟的發展，穩妥地實施輕減稅率的措施。其次，要提高年輕人和女性活力，鼓勵他們走向社會，建設擁有完善保育、護理體系的能夠使人安心的社會。作為聯合執政黨，公明黨發揮了自己的作用，積極宣傳“和平與福利”的政策主張，并努力發揮發用。

（三）其他政黨的政策主張民進黨的政策主張是“實現從人開始的經濟再生”。日本共產黨提出“開拓有力量的幸福未來”的口號，其政策重點是反對安倍修憲，縮小經濟差距，反對TPP，建立無核的可再生能源型發達國家，停止美軍基地建設，實現無軍事基地的和平沖繩，在財源上提出尋找“不依賴消費稅的其他道路”。

二、參議院選舉中各政黨的結果

2016年7月10日，日本舉行第24屆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自民黨、公明黨兩黨共計獲得70個議席（自民黨56席，公明黨14席），取得半數以上（61）席位。如果加上其他主張修改憲法的少數政黨議席，即大阪維新會與“珍視日本之心”黨、無所屬3個議席，這樣在參議院支持修改憲法的議員總人數就超過了參議員總數的三分之二。②

（一）自民黨、公明黨的選舉結果以往，自民黨在眾參兩院選舉中能夠獲得全國比例區的1800萬張選票，這次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中獲得的選票比往常超出了200萬張。加上公明黨的選票，自1989年以來，時隔27年自民黨和公明黨議員的席位數超過了參議院總議席數的二分之一。在“劇場型”政治下，掩蓋了安倍內閣在經濟和外交領域的挫折，強化了日美同盟，而且通過宣傳“中國威脅論”逐步突破集體自衛權的限制，成功地隱藏了修憲的目標。

（二）在野黨的選舉結果在這次參議院選舉中，在所有單人議席名額的選區，在野黨通過推舉統一候選人的方式都獲得了成功，從2013年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中的2個議席升至11個議席。也就是說，在全國32個選區中，反安倍勢力的11個選區獲勝。其中，備受關注的是，在野黨在受到政治影響的沖繩、福島兩個縣，以及遭受過東日本大地震的長野、新潟等縣取得了勝利。在沖繩以35萬票對25萬票的大幅差距、在福島以46萬票對43萬票的差距，在野黨獲勝。沖繩出身的沖繩北方擔當相島尻安伊子、福島出身的法務相巖城光英，安倍內閣的這兩位在任閣僚都落選了。這次參議院議員選舉，是在有數年執政經驗的安倍政權的推動下進行的。安倍為了在2016年5月召開的G7峰會上實現自己的理想，竭力擴大勢力及影響，促使各國首腦參拜伊勢神宮，邀請美國總統奧巴馬訪問廣島。神宮所在地三重縣是最大在野黨民進黨黨首岡田克也的選舉地盤，岡田家族在此經營商業設施等。安倍有意識地在三重縣投入財政預算，打入反岡田的楔子，但是在在野黨推舉統一候選人的成功選舉策略下，自民黨候選人以失敗告終。分析安倍右翼政治在這次參議院議員選舉中獲得“大勝”，顯示出以下特點。第一，安倍全面任用右翼勢力。安倍內閣九成閣僚是右翼組織“日本會議”的成員。該組織的會長連續兩代人都擔任過最高裁判所長官。最高裁判所長官由內閣指名。在這次選舉期間，兩大思想性宗派———“生長之家”和“立正佼成會”觀點不同，后者與安倍政治相背離。國會是立法機關，內閣是行政機構。現在日本在明面上還是一個三權分立的國家，而實際情況是被安倍及其內閣控制著，被執政的自民黨控制著。目前，國會議長由獲得多數席位的政黨即自民黨指名，最高裁判所的事務及官員實際是根據自民黨的意志而產生的，在國會中獲得多數席位的自民黨總裁擔任首相，由此產生了增強首相權力的可能，在新形勢下給安倍首相提供了任用右翼勢力的機會。第二，安倍在全國范圍內徹底利用媒體的作用，最大限度地發揮了“劇場型”選舉的作用。日本放送協會（NHK）已受安倍的私人控制。安倍與報社、電視臺的高層頻頻聚餐，特別是與讀賣新聞社和富士電視臺的交往引人注目，僅存的TBS東京放送和朝日電視臺受到排斥。安倍與媒體高層聚餐的對象包括媒體負責人、評論家、評論員等，并經常在電視新聞中出鏡，而且安倍回避政治討論會，在各地視察和會談的電視播出頻率則在增多。在安倍所使用的官邸預算中就包括一種具有“收買”性質的“聚餐”費。媒體被稱為“第四個權力機構”，安倍執政三年間對其大加利用。對于維持媒體的支柱———收費播放節目是否應該贊成的問題，NHK的運營受到政府的控制。在12人組成的NHK經營委員會中有9人以上表示贊成，即可選出會長。而經營委員選誰擔任，歸內閣和總務省管轄。2013年1月，福岡縣出身的麻生副首相的朋友籾井勝人擔任NHK會長。籾井會長在2013年1月的第一次記者會上宣稱，“政府說右，（NHK）就不能說左”①，積極配合政府方針政策的實施。NHK和其他民間電視臺不同，利用3000萬受眾的收視費制作節目，是年度預算高達7000億日元的大企業，但是受眾的發言權在政府控制了NHK之后就被舍棄了。

三、東京都知事選舉

2016年7月31日，舉行東京都知事選舉。東京都選民占日本全國選民的10％，人數超過了1100萬，其影響極大。在這次東京都知事選舉中，四個在野黨推舉統一候選人，自民黨推舉前總務相增田寬也和前防衛相小池百合子（“日本會議”成員）兩名候選人，形成了17年來自民黨首次分裂選舉的局面。此外，這次選舉有31名候選人參加競選，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最后的選舉結果是小池百合子當選。

（一）東京都知事選舉結果2016年7月10日是參議院議員選舉投票日。到選舉結果公示前，候選人中做好充分準備的只有小池百合子。擁有東京都議會（有127名議員）近半數議員的自民黨卻難以決定候選人名單，最后遲遲決定由前總務相、前巖手縣知事增田寬也為候選人。而在野黨則探索推舉統一候選人，決定由媒體人鳥越俊太郎參加選舉。7月30日的各大報紙中大多介紹了候選人的政策主張。《東京新聞》列14項問題，調查三位候選人的政策主張。這些問題主要包括“待機兒童”②、2020年東京奧運會、國際殘障人運動會、政治與資金、防災對策、老年護理對策、教育政策、女性政策、核政策、安倍政權、修憲等涉及市民生活、內外政治等各領域的課題。在問卷調查中，關于安倍政權，如以100分為滿分，鳥越給了100分，小池給了90分以上，可見候選人對安倍政權還是相當認可的。這次東京都知事選舉中，投票率為59．73％，比上一次選舉時提高了14％。小池獲得2，912，628票，增田獲得1，783，453票，鳥越獲得1，346，103票。從政黨得票結果看，自民黨和公明黨及保守系政黨獲得460萬票。小池在這次東京都知事選舉中同樣具有“劇場型”政治的特點。小池善于制造話題，并充分利用社交網站SNS拉選票，如全程實時上傳照片，顯示出網絡媒體的巨大威力，而選民對小池掩蓋起來的右翼言論、參拜靖國神社等事知之甚少。

（二）東京都知事選舉的影響2016年7月31日，擁有1350萬人口的東京都舉行知事選舉，并準備迎接2017年6月的東京都議會選舉。在定員127名的都議會中，議席數量分布從多到少分別為自民黨（60席）、公明黨（23席）、共產黨（17席）、民進黨（14）、都民進黨（4席）、“輝”（3席）、“生活網”（3席）、無所屬（大阪維新等）（3席）。石原慎太郎三度連任都知事，2012年宣布辭職，由舛添要一接任。2016年6月，由于受挪用政治資金等問題影響，舛添要一提交辭呈。8月，小池在上任后的首次記者會上提出設置“都政改革本部”，建立整頓都政風氣的“第三者委員會”。9月1日，都政改革啟動。往年的東京都議會選舉中，大約有日本全國一成的選民，即1100萬人參與投票，對每3年舉行一次的參議院議員通常選舉及不到3年一次的眾議院選舉影響較大。目前，在國會議員中，公開支持小池的只有眾議院議員若狹勝（律師出身、電視解說人）。東京都議會內少數派“輝”雖然只有3席，但是到2017年6月的都議會選舉時有可能成立新黨。東京都舉行知事選舉后出現了“小池熱”，這刺激了大阪維新會的活力，并顯示出與小池等右翼勢力的合謀意圖。

四、今后的課題

這次參議院選舉給各政黨留下了不小的教訓。第一，最大在野黨民進黨的選舉對策受到打擊。在野黨聯合起來反對民進黨右派備受關注。9月在民進黨代表選舉中，岡田克也前黨代表在東京都知事選舉投票的前一天表示辭去黨代表職務，遭到批評。由于無所屬議員的加入，自民黨單獨在參議院就占有半數以上的議席。第二，日本共產黨在在野黨統一行動中的努力值得贊賞，但是在選舉告示3天后的九黨派電視討論會上，政策委員長藤野保史稱“防衛費是為了殺人的預算”①，日共因此受到嚴重影響。在美國壓力和日本右翼政治家、官僚、媒體環繞的復雜形勢下，有必要進一步探討日本今后的課題。其中，關于東京和遍及日本全國的右翼勢力影響值得關注。

（一）“東京言論”的上升在日本的言論中，按地區一般可大致分為東京言論、東京以外言論、沖繩言論三種。其中“東京言論”正在向著惡劣的方向發展，如政權批判的風氣愈加淡薄，愈加缺乏建設性。《朝日新聞》《讀賣新聞》等全國性報紙，以及NHK等電視廣播媒體的影響力日趨減弱。但是，應該指出的是，正如海外媒體人所說的，媒體的言論、“管理言論”并不是自由的自立言論。安倍執政的4年間，日本在各國“言論自由度”的排名位置明顯下降。NHK的電視新聞得到市民高度信任，然而被政府控制后成為安倍的政治表演場所，其民主性、信任度都受到了影響。從《產經新聞》的報道看，“東京言論”的表現之一就是缺少對二戰的歷史認識。在《讀賣新聞》、NHK的整點新聞中也可見言論的右傾化。而且，新聞媒體固守一個觀念，如關于2014年眾議院大選，除了《每日新聞》以外的其他各大全國性報紙都判斷自民黨和公明黨會取得選舉“大勝”，而事實上只是一場“險勝”。

（二）右翼勢力的影響在擴大值得重視的是“日本會議”這個右翼組織。該組織擁有正式成員3萬多人，是“新歷史教科書編撰會”等右翼組織的母體。安倍內閣大部分閣僚是其成員。可以說，這個組織左右著日本的政治走向，有人將其稱為日本政治右傾化的“孵化器”。“日本會議”的政治主張包含了當前右翼保守勢力的主要目標，包括修改憲法、推動首相參拜靖國神社、反對賦予在日外國居民參政權等。公明黨和日本共產黨作為政黨，其基層組織和機關報分布廣泛，宣傳活動活躍，擁有數量眾多的地方議員。當前，要維持執政地位，還要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對公明黨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難題。在日本政治右傾化日益發展的形勢下，在修憲問題上公明黨如何有所作為，還有待觀察。

作者：壱岐一郎